吕布松开了手，牛辅揉了揉手腕，愤恨地道：“不识抬举的东西，给你长脸了……”

“牛辅！”董卓大声道。

牛辅身子一颤，他毕竟是董卓女婿，董卓对他是多有关照，因此他经常有恃无恐，做些教人头疼的事，也没什么人敢违拗他。他有底气去动吕布，便知道董卓不会怪责于他。

听得董卓唤他，自然走到跟前，董卓缓缓起身，猛然一掌打在他左脸上，牛辅摔了出去，滚了几圈。

众皆愕然。

牛辅惊惧难安，爬了起来，半张脸已肿，道：“岳父……”

董卓冷冷地道：“奉先乃我义子，你可知道？”

牛辅点了点头。

董卓道：“既然他不肯摘下面具，便是我也不能为难他，你可知道？”

牛辅摇了摇头，又猛然点头。

董卓道：“牛辅，你便是粗野的性子，毛病太多。若不是我和你父亲乃故交，我真心看不上你。你若再做些功绩出来，下回这边可能不是你能来的地方，你给我记住了。”

牛辅张着口，迟疑地道：“是……是，记住了。”

董卓环顾四周：“你们随我多年，我一向对事不对人。不少人是因功绩而一路升迁，我多有给予实权。有些小子曾还敢顶撞我，可我也给了机会。在我西凉的部曲里，从来只有会打仗的人是能吃饭的。那些孬种，也或是不听从军令的，轻则赶出军营，重则处死。”

这群之前还肆无忌惮的军人顿时安静下来，每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，皆因董卓数年来从未在筵席大发雷霆。而向这般将处死下属的话搬了出来实属罕见。

童虎听在耳里，心里有数：“这是要训话啦。”

董卓道：“我们虽是赢了丁原，更让何进的那帮子旧部不敢乱来，那些文臣也没几个当面与我们作对的。可他们私下里，他们背后可是尽数我等的罪孽。可我等有何罪孽？那是捏造。我广布耳目，便是为了明明白白，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在议论甚么。”他指着牛辅：“牛辅，你是我的女婿，我待你不薄这些话我也不再说了，你进洛阳后，强抢了宫女，此乃大逆不道之事，你何以向我说过？而我去从别人口中得知。你这等行径早已被人宣扬出去，欲意让我董卓脸上无光。”

牛辅跪倒在地道：“岳父，小婿错了，实在错了。我只知进了宫后，美貌的宫女可拉去几个，也无人可知。毕竟我们已经占了皇宫，我……我想护驾有功，有我一份功劳，便手伸了出去……”

董卓怒道：“荒唐！护驾有功也是你说的？以我董卓今日地位，也不会讲此话经常说出，护驾有功要放在心中，若是女刘家之人对我等有感恩之念，此话当说得。可眼下，他们视我们如虎狼，恶言恶语说了不少。”

郭汜抱拳道：“太师，让那群杀千刀的说了，我杀了这群恶贼便是，叫他们舌头一条条割下，哼，家里人也杀他个不留。”

董卓皱眉道：“郭汜！你打伤卢植儿子，可是事实？”

郭汜猛然一惊，道：“那卢植的儿子简直狂放，我如若不教训他，他要把我们凉州人骂个不轻。”

董卓道：“你占了他家园子，他自然要骂你。”

郭汜努了努嘴，苦笑道：“那不过是破园子，我拿来消遣消遣，命人便还了。”

董卓叹了口气道：“你们这群不争气的，只当刘家的人，那些文武官员视我等为眼中钉。你们可知道，他们把你们所做之事宣扬出去，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凉州的部曲乃是为非作歹之辈。若是人人这般认定，我们百口莫辩。而挟持天子之事便被坐实，你们想想，为非作歹的人在皇帝身边能做何事？”

众人似是方才醒悟，表情困惑。

董卓冷哼一声道：“我们若要做大事，就不可犯那些小错。当年项羽、刘邦争夺天下，刘邦的军队纪律严明，项羽的手下便和你们一般，行事莽撞粗鲁，没有一点学问。天下人看在眼里，便知项羽的人是莽夫，若是夺得天下会生灵涂炭。而刘邦是有经天纬地之才，若他掌握大权，人们日子会好过一些。试想谁会去选择一个暴君？”

郭汜跪下道：“太师说的是，我愚鲁了。”

李儒道：“太师不用生气，大伙只是一时不明内情，做了些错事。可固然做了错事，他们的功绩那是数不胜数。”

董卓点头道：“自然是数不胜数，我视你们为我的孩儿一般，才说这些话。若是一些冷酷之人，你等行事败坏，早该杀了。”

众人纷纷说道：“谢太师点名我等愚钝之辈，日后一定谨记教诲，时刻慎独。”

童虎放下酒杯，心道：“我还当他凉州的人却是莽夫，可大哥的为人如此心细缜密，竟然知道掌握舆论的重要性。可惜了，可惜了，这群人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，并不好整顿。啧，是了，若一人想要掌控天下，而身边人各个只会打仗，不会治理政事，不能成事。”

他似也醒悟过来，对是否一直力挺董卓有所犹豫。董卓若在，或许能强压着这群如同匪类的手下，董卓若是有个闪失，不在了。这群人如脱缰野马，分夺权力。就算有人独大，怕是比灵帝也好不到哪去，处境或许更糟。

童虎默念道：“得天下难，治天下更难。”

董卓对童虎道：“贤弟，你在此之中最有学问，你看这些人可否掌握天下？”

众人听得一惊。

童虎微一沉吟道：“尚未可知。”

董卓皱眉道：“我俩便不要客套，说罢。”

童虎苦笑道：“除了李儒之外，似也没几个文士，如何掌握天下？以兵器战马掌握的天下，要以政策统治，施政谈何容易。”

众人自视过高，听得大有不悦，可又不敢多言。

李儒笑道：“多谢童太尉美言，不过在我凉州领内，在太师座下，除了憋人之外，还有一位谋士，或高出我许多。”